春天里
文/雪小禅
“如果有一天,我老无所依,请把我留在,留在那时光里,如果有一天,我已经离去,请把我埋在这春天里……”
在清冷的春天里,听到这首《春天里》,眼睛有微微的湿润。
有很多时候,以为坚持不下去了。这坚硬的神经突然脆弱了,那脆弱有着不可抗拒的衰败感……像逝去的武林,有着猝不及防的式微态度。以一种特别不客气的方式让我渐渐远离着一些东西。
你知道,那些东西多么美妙——动人的修辞,灵动的刹那,敏感的喜悦……当我一点点远离他们的时候,内心里发出巨大的空洞。像空中楼阁,忽然摇摇欲坠了。
她给我写信说,“从前,你只有一支七毛钱的圆珠笔,一本一块二毛钱的绿格稿纸,你围着围裙,在小小的饭桌旁。没有电脑,你一直写着。”
我的眼睛有些湿润。这种湿润是多么恰如其分地来到了眼里,来到了心里。
起初写作的时候,是一种热烈的表达。此时的写作,却成为了一种惯性。也似在冬天里蛰居起来的昆虫,每天和每天是这样的类似。
和爱情也类似。开始的时候,都那样的热烈,可是,久了,就倦怠了。慢慢想念着那些诚恳、那些期待、那些热烈,那些春天里的味道——那些一往无前的勇气。只有春天,是一往无前的。
那些蛰伏了一个冬天的植物和动物,那些为了等待春天的心……
《春天里》是一个流浪歌手在地铁里唱的。他一直相信能够走出来。后来,被选上去春晚时,他知道,自己的春天来临了。
但他将来最怀念的,也许是这段流浪的日子——那么真,那么疼。
感动你的只能是你自己。
就像你始终无法排遣的个人情怀。那灵魂的门槛一直很高,你无法把自己放在流水线上,而是一直在手工制作灵魂的一些菜肴。
在春天,你闻得到它发出一种微微的咸湿气息。哦,是的,有些蠢蠢欲动。哦,是的,有些不心甘。在春天里,你迷恋那清冷。特别是早春,多好呀,一个人行走在春风里,没有人知道你,没有你了解你,你抵达内心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内心深处的丰泽。有些水草?是的,有些水草。那必然的潦草和动荡,那略带克制的招摇。
只有春天,让你发出了荡漾与迷乱的气息。也许无关爱情。也许无关光阴。即使饱受伤害,仍然在春天来临时,喜悦还是铺开了。漫山遍野全是期待。期待什么?说不清,是更春的春天?还是那惊鸿的一瞥?
和少年时不一样了。
即使是暮春,也懂得了克制。
像中年以后,再喜欢一个人,也只是远远地望着,看着。不动声色,有时很美,有时,又很残忍。
春天里,带着颓淡淡的心情,赏花赏月。春天里,收拾起冬天留下的残破枝叶和冷凉心情,打发它们散了吧——时间的尸骸你必须自己收拾。
也记得多年以前。寒冷的小屋,只有小小的炉子。屋外两棵老枣树。在寒星满天的早春,在窗前写着写着……稿纸还要用反面。密密麻麻。后来翻出来,看到那稿纸的黄色和残破,看到上面已经模糊的字迹,突然间就泪水潸然了——只有写作可以拯救日渐破败的内心。只有写作!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或者未来。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叫约瑟夫洛克的植物学家,一直在云南寻找。他在找他的香格里拉。那里有世界上最多的植物种群。
在寻找的过程中,他充满了怀疑。——真的有香格里拉吗?
我也充满了怀疑。
但春天还是来了。
真的有香格里拉。
在春天,我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它们慢慢地发出了嫩芽。顽强地生长起来了。
任何种子都不卑微。我是时间的猎人,在春天里,打了最漂亮的一枪。
你看到了吗?那些花都盛开了,开得极热烈极茂盛。像正热恋着的人,好像每天都是最后一天,迫不及待地爱着。
“就像火,爱只有在木炭灰烬的错误和美丽上才能确立清澈。”
在春天,我种了一些不知名的小花。它们慢慢地发出了嫩芽。顽强地生长起来了。
瑞士诗人雅各泰写道。
而这最难得的清澈,在春天,散发出一种旷古的迷人味道——无论再老,无论再麻木再冷漠,春天会打动你。清澈会打动你。
因为。它们是人世间最美妙的东西。
我愿意被它击中,动弹不得。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