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亲爱的女儿、妻子和母亲都去世了,一下子,一切都完了。"
维诺德·库马尔(Vinod Kumar)哭诉道。他家三代所有女性全因7月2日下午在印度北方邦哈特勒斯地区宗教活动上发生的踩踏事故丧生。这场悲剧共造成超130人死亡。
库马尔在丧生于踩踏事件的妻女尸体旁悲痛万分《纽约时报》
据《纽约时报》报道,2日出事那天,当那个告知其家人遇难消息的可怕电话打来时,维诺德·库马尔并不在家。像往常一样,他一连几天都在寻找泥瓦活计。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库马尔和他的三个儿子跑遍了一家家医院,想要在上百具遇难者的尸体中寻找他们的亲人。
事故发生在距印度首都新德里东南约200公里的北方邦哈特勒斯地区的一个小村庄,当天正举行宗教活动。这场宗教集会活动于2日12时30分开始,持续了一个小时。当召集活动的宗教人物离场时,人群开始冲向他,寻求他的祝福。为了防止人群靠近,他的私人保安和集会人群发生推搡,部分人员摔倒。随后人群失控并陷入恐慌,踩踏情况愈演愈烈。
印度北方邦发生踩踏事件,已致130人死亡央视新闻
2日,接近午夜时分,库马尔和儿子们在哈特勒斯的政府医院里发现了他的妻子拉吉·库玛丽 (Raj Kumari,42 岁)和女儿布米(Bhumi,9 岁)的尸体。
"你为什么就这样抛弃我?现在谁来管教孩子们并催他们去上学?"库马尔在妻子遗体脚边哀嚎道。
但库马尔还不能完全沉浸在悲伤之中,因为他母亲的尸体还没有找到。
他弯下腰抱起女儿的尸体,给了她最后一次拥抱。随后,库马尔的大儿子把女孩从父亲身边拉开,让她躺在石板上,以便他们能继续搜寻。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找到我母亲的遗体,"他一边说,一边继续搜寻,"我想一起为她们做最后的葬仪。"
库马尔的母亲贾曼蒂是家里的女主人。她是当天主持这场宗教仪式的"古鲁"(guru,印度教或锡克教的宗教导师或领袖)的主要信徒,在家中一直挂着他的海报,也经常听他布道。
《纽约时报》介绍,苏拉杰·帕尔(Suraj Pal)曾是一名警察,后来自诩为"古鲁",人称纳拉扬·萨卡尔·哈里 (Narayan Sakar Hari)或博勒·巴巴(Bhole Baba)。他为贾曼蒂这样的女性及其家庭提供服务。其受众往往身处印度严重不公的经济的边缘,属于该国严格的种姓等级制度的最底层。
"达利特"种姓的妇女占这名"古鲁"信徒的很大一部分,她们长期以来一直被视为"贱民",遭受歧视,历史上一直被禁止进入寺庙。
因此,当库马尔先生的母亲贾曼蒂听说"古鲁"博勒·巴巴要在离家这么近的地方举行大型聚会时,她绝不会错过,还说服了本不情愿的儿媳一起去。离不开妈妈的9岁女儿布米也跟了去。
3日黎明时分,库马尔将妻子和女儿的尸体搬回家。她们被装进黑色裹尸袋,放在砖房外窄巷的冰块上。他母亲的尸体在约两小时车程外阿格拉市的一间停尸房里被发现,随后救护车将其送回家,在邻居和亲戚的帮忙下,三具尸体被放在了一起。
至此,库马尔和儿子们抱在一起,彻底崩溃了。
库马尔的侄子拉杰什乘坐救护车,运送祖母贾曼蒂的遗体回村《纽约时报》
库马尔一家在这一带至少生活了两代。库马尔的父亲几年前去世了,和他一样是个泥瓦匠。
在他们住处周围,村庄里的污水从狭窄的排水沟里溢出,还有一条更大的排水沟里承载着邻近城镇的污水一同排入,排水沟边堆满了腐烂的垃圾。登革热和伤寒在这里很常见。
但库马尔希望给孩子们一个更好的未来。他平常做日工和泥瓦匠,每个月能挣200美元(合1450元人民币),用来供给孩子们上学。他说,女儿布米特别喜欢学习,她曾想成为一名警察。
"我们一直很穷。这就是我们的生活,"他说,"现在,我亲爱的女儿、妻子和母亲去世了,一下子,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首先为库马尔的女儿举行最后的仪式。按照当地的传统,孩子会被埋葬,而成年人则会被火化。
在举行最后仪式之前,遗体被用新衣服包裹起来。库马尔为她买了一块未缝制的蓝色花布来遮盖她的躯干,并买了一块深蓝色布来遮盖她的腿。
男人们从四面抬起载着布米的竹架,走了几英里,来到棉花地里,这里靠近公路,旁边有一个小池塘,已经有人挖好了坟墓。库马尔慢慢地把布米的尸体放进沟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哀号。
亲属们抬着库马尔女儿布米的遗体去下葬《纽约时报》
就在此时,几米外的高速公路上,印度北方邦首席部长约吉·阿迪亚纳斯(Yogi Adityanath)的车队疾驰而过,将他带往踩踏事件现场。车队经过时,村民们被阻止走上马路。
库马尔继续处理母亲和妻子的遗体,他用竹子把她们抬到村子另一端的火堆上,尸体上裹着色彩鲜艳的纱丽。官员们陆续进来,其中一人带着私人保镖,手持步枪,身着全黑服装,站在那里看着尸体被烧成灰烬,然后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围在柴堆旁的村民们,有的咒骂政的松懈,还有人咒骂,自从踩踏事件发生后,那名"古鲁"就销声匿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信徒们以及他们家人的安危。
库马尔的一个儿子躲在角落里抽泣,库马尔把孩子抱在怀里,浓烟从火堆中升起,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现在,他们只剩下彼此,成了一个完全由男性构成的悲痛欲绝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