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清明草

文/阿普

一家人驱车到兴隆乡下，为的是挂青。我的岳父岳母以及他们的长辈都长眠在青山绿水之间，每一年清明节来看看他们，是我妻子和她的兄弟姊妹们的大事，当然于我也不例外。

因为岳父是新逝，按照风俗习惯要在清明之前去挂青，所以今年我们提前了几天。

很好的阳光，一路春风，虽然是去挂青，内心深处充满了怀念，但并不影响大家灿烂的心情。同行的不仅仅有八九个大人，还有三五个小孩子，大人们欢欢喜喜，小孩子们则是嘻嘻哈哈。

到了乡下亲戚家，把车停放在农家院子里，纷纷抵挡不了太阳的威力，把内衣脱了，把外衣也脱了，只剩下单衣单裤，清清爽爽拿了事先准备好的鞭炮和钱纸，奔公路边竹林下的坟头而去，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惹得麻雀和跑山鸡一阵慌乱。

坟头的青草已经长了老高，葛藤的长蔓也漫过了坟沟，朝一块小荒地探头探脑，去打听春天的农事。

我顺着葛藤走去，发现了两株开得正艳的桃花。桃花树并不高，连五六岁的小孩子也够得着它的花枝。花朵之间，可以看得见青涩的叶片，如刚睡醒的小青蛙，新鲜得发亮。

我就对着桃花发了一阵呆，想着桃花一年又一年地开，惹出好多伤心事来，又让好多的诗人去无谓地多情。

正想着，一低头，就遇见桃树根上有一簇簇小黄花。而捧起黄花的嫩叶，灰扑扑的叶片上长满了细细的绒毛。这样的小黄花我是头一次见，当然不知道她的名字。就如同，在偶然的山路上，邂逅一位小家碧玉的女子，虽然是惊羡她的气质，又被她的清秀目光所诱惑，但你还是不知道她的名字，也不敢贸然搭讪，只好远远地假装看风景，偷偷地去欣赏了一遍又一遍。

对于这一簇小黄花，我却有办法，拿出手机，用百度识万物软件轻轻地扫一下，原来叫鼠曲草，别名清明草。不用说，我更喜欢清明草这个名字。

我因为清明草这个名字，再一次对桃花树下的小黄花仔细观赏了一回。草茎并不粗，花苗也不高，周身都是灰绿的颜色，花朵不大，簇拥着，星星点点，煞是好看。正如一位小姑娘，穿着灰绿色的小裙子，头上插着一束小黄花。

我回过神来，挂青的家人们竟然丢下我离开了。

我并不心慌，反而蹲下来，围着这第一次遇见的清明草想入非非。我想她是一位小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躲到桃花树下餐风饮露，被阳光照耀，让星光浸润，听鸟唱，听虫鸣，悠然自得，真是人间美事。

突然听到有人叫我，我从地上站起来，回头看看清明草，满眼还是青青绿绿，黄亮的春色晃来晃去。

到了农家小院子，围着一圈人，七手八脚正在准备午餐。而和好的面团旁边，正好放着一堆洗得干干净净的清明草，那一朵朵小黄花横七竖八还缀着一粒粒小水珠。

我惊讶于刚刚欣赏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清明草，这一会儿却躺在了农家的案头。

原来这是一道美食，叫“清明粑”。就是用清明草，包括清明草开出的小黄花，和着掺了糯米的面团，用芭蕉叶子，桑叶也可以，包成三指宽的粑粑，在蒸笼里，铺了松毛，猛火蒸，其味道真是美极了。

遇上清明草，让我如遇小家碧玉。再吃清明粑，又觉得百感交集。

清明草，是我内心花园的精灵。而清明粑，则是我人间烟火的粮食。

作者简介：阿普，本名廖选勇，重庆市作家协会会员、荣昌作家协会副主席。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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