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微型小说）

文/向北

仲夏夜，天际洒下晶莹，临幸了寂静的孤妄，虫鸣蛙声起伏，指尖微漾的青草，仿佛掠过了短暂而缺憾的人生。

任雪将头伏在钢琴上，指尖随意抵达琴键上的任意位置。弦槌轻轻敲向琴弦，发出生涩的音调，这是琴弦松弛走音导致的。她没有理会这不期而遇到来的错误，只是静静地感受着弦槌敲击琴弦后，传导至琴体产生的振动给她带来的欢愉。

零碎而低沉的音符掷地有声地散落在陈旧的练琴房里，满溢的情绪在她的眼眶涤荡，浸染了光洁的琴面。今天是父亲去世的第800天，自从父亲去世后，她习惯了一个人在除了琴房的任何地方独处。唯独琴房不可以，因为那里有她无法去面对的一切。

狡黠的月光透过镶嵌在琴房穹顶的琉璃碎片折射在灰暗的内壁上，映出斑斓的忧郁。任雪目睹着眼前的一切，默默地寻觅着曾经的踪迹，这或许是父亲离去后她迟迟无法接受的原委。

“雪儿，再练练德彪西《月光》的指法和和弦。”

耳畔响起了一个低沉而熟悉的声音，任雪噙着泪，将头慢慢抬起朝着声音的方向转去，微弱的光亮里她没能如愿以偿。模糊的视线呆立在那灰暗处，祈求着那个声音的再现。她深知它不会再回来了，以后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面对了。

“爸爸，我听话，我弹，我不偷懒了。”

任雪将眼泪拭去，自言自语地回应着那个声音。她调整好自己的姿态，端坐在琴凳上，手掌放松，指尖准确而轻柔地落在琴键之上。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回忆着那首最熟悉的琴谱。第一个琴键被按下时，回响的音律让她惊愕，她没了刚刚的坦然，松弛的琴弦被敲击后产生的怪异而陌生的声音让她悲伤，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

她试着继续弹奏下去，凌乱的音符激荡在琴房，一阵狂躁瞬间充盈了整个静谧的灰暗。她突然将双手僵住，仰天痛哭。

“不对，不对，这一切都不对。”

月光在这一刻在任雪的失意里不可名状——它是尖锐的利器，仿佛要将她了结，又好像是父亲沉默的陪伴，总是在她濒临奔溃时如期而至。她继续将手指回归到有些湿润的琴键之上，目视着沉默的月光，就如德彪西《月光》转音处一般令人沉溺。

渐渐地这一刻任雪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就如父亲当初所说的《月光》这首曲目其中的宏伟且辽阔的意境。大抵只有在最极限的情绪里，或许是孤独的欢乐，也许是喧闹的悲伤来临之时，才能明白音乐真正的力量。

月光之下，错愕的音律止住了她眼眶的悲伤。

作者简介：向北，本名彭松，重庆市散文学会会员、重庆市璧山区作家协会会员。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编辑：朱阳夏    责编：陈泰湧     审核：冯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