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桑梅朵

文/周忠钥

亲爱的格桑梅朵：

今天阿妈又煮了热气腾腾的酥油茶，阿爸又出门去放牦牛了吗？阿妈的奶茶总是那么的香甜醇厚，就像她永远是那么慈爱祥和；阿爸挥鞭驱赶牦牛时总是那么有劲，就像他永远是那么沉默坚定；今年的格桑花又开遍了你的草原，就像你永远是那么热烈美丽。你曾说，“格桑”有着“幸福”“美好”之意。在七八月份格桑花开之时，藏区的气候宜人，是旅游的好时节。草原上绿草如茵，各种颜色的花朵缀在草地上，牛羊点点，俨然一幅美好宁静的图画，格桑花带来了藏区的生机与活力，这样一看，它的的确确是幸福之花。

对我而言，格桑花不仅带来了草原的幸福，也是我幸福的使者。她让我在八月的草原发现了雪山降落的神女，我痴迷于她的舞姿，痴迷于她低头细嗅格桑的侧脸，痴迷于她放歌牛羊时那美妙婉转的歌声。

我永远记得当时看到的一切，遍野的格桑花铺在绿草地上，阳光刺着我的眼，那是我入藏的第一天。江南水乡里头长大的我，头一次感到双眼被极致拉扯，只有这样才能将那辽阔的景象完全包裹住。我贪婪地嗅着绿草发出的信息素，竭力捕捉牛羊奔跑的残影，不愿给这草原留下一丝一毫，我要统统装入我的脑中，送回我的水乡，让那里的细柳微风、小桥流水感受来自草原的辽阔与肆意。“叮叮当当”是一阵略带喑哑的铃铛声，我回头望，是一群山羊经过，头羊脖颈上的老铃铛一甩一甩地响着，紧接着是飞舞的羊鞭，再接着一位宛如神女的少女闯入了我的眼睛。她身着鲜艳的服饰，乌发如瀑，她的肌肤有着青稞面一般健康的颜色，两颊上是格桑花映在脸上留下的晕色。她瘦瘦的却不是孱弱的，挥起羊鞭时是那么利落干脆。她赶着羊群去另一片草地吃草，正在涉过那条由高山之雪融化而成的不算很平静的河，羊群的脚蹄激起了水花，弹到了她的衣裙上。她并没在意，只是点着河上的一排石头，过了河。我很高兴初进藏就能看到这般美的景象，前方定有更美的景色，我继续前行。

不幸的是，我在一次蹚河的时候不慎摔在了河中，脚踝立马肿得老高，幸得一位放牧老伯的帮助，我被他带回了家。我很意外老伯会说汉语，他说是多年前自己父亲救了一位进藏的年轻人，年轻人在家里住了些时日，老伯的汉语就是跟他学的。路上，老伯跟我讲了家里的情况，他们家世世代代在这里扎根，靠放牧为生，家中有妻子和一个女儿。在经历了将近半个小时的路程后，我们回到了老伯的家。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我眼前，是她，那位牧羊少女！老伯叫了她的名字并让她过来扶我进屋，我听得很清楚：“格桑梅朵”。

格桑梅朵不像江南女孩那般内敛害羞，也许是从小生活在广阔的世界，她没有畏手畏脚，问了我很多藏区之外的事情，也向我问起游客们所带来的一些稀奇物件。她凑近我的脸，眼里闪着好奇的光，我一时竟被问得红了脸。格桑梅朵的母亲是位温柔且慈爱的女性，她怕我不太适应藏式的食物，于是便做了些改良。吃饱喝足之后，我躺在精心铺好的床垫上，窗外繁星点点似姑娘笑眼。我曾打算在脚伤养好之后就不再叨扰老伯一家，但当我能够自己走过当时那条河时，能稳稳踩在石头上时，我希望自己会再一次滑倒。我当起了老伯的助手，随他放牧，格桑梅朵便是她母亲的好帮手，有一手好手工活，瞧，我衣服上这朵格桑花还是她绣的呢！

寒冷的空气席卷了我们所住的区域，格桑梅朵在这个季节感上了风寒，阿妈煎了草药给她，但是这祖传的药方却在此时失了效。格桑梅朵的情况越来越不乐观，她的笑容越来越吃力。她是个好女孩，总是说着开心的玩笑话，然后是一阵钻心的咳嗽，我只能守着她。

今天，我躺在病床上望向窗外，那开满格桑花的草原又浮现在我眼前，那里的土地下有你。其实，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不喜欢格桑花，而是“格桑花”。医生又进来和我确定手术的时间了，我想我大概要失约于他了，我要回草原去了。

“格桑使者，我能否请问你，今年的女神为何还未降临草原？我的格桑梅朵她为何沉睡在你的根下？不，我不问你，我要自己去问我的格桑梅朵。”

格桑梅朵的找寻者

作者简介：周忠钥，重庆第二师范学院学生。

图片来源：视觉中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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