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势”而上 | 陕西安康：日产能超百万只的“毛绒玩具产业新都”奋斗史 陕西安康毛绒玩具产业有多大 陕西安康毛绒玩具产业转移
几年前，47岁的王家云从打工的广州回到老家陕西安康市，虽然人回来了，但她和同事们制作的毛绒玩具却走出去了，现在已经发往世界各地。
作为一个位于西部山区的地级市，安康资源贫瘠，脱贫任务重。而如今，安康市紧抓毛绒玩具产业，已经拥有800多家毛绒玩具类企业。截至2023年12月底，全市在营的毛绒玩具企业807家(点)，吸纳就业19848人，其中脱贫人口4429人，年综合产值61.05亿元，实现日产能超过100万只。安康，已经成为中国重要的毛绒玩具生产基地。
2023年6月22日，中国玩具和婴童用品协会，授予安康市“中国毛绒玩具产业新都”称号。
从无到有，陕西安康毛绒玩具产业的变革六年，是一部脱贫攻坚奋斗史。
记忆：陕南大规模避灾扶贫移民搬迁
陕西安康位于秦岭与巴山之间，居住在山区的村民，自古以来就过着自给自足的封闭生活。
当地人告诉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那时，山民们会养猪，年底宰了猪，熏成腊肉，一年都有肉吃；再种几亩地，打了粮食，土法烧制的特色白酒，一年到头酒缸也能存百十斤；如果养几只鸡，山民们就能过上这种有酒有肉有蛋的生活，也算安逸。
然而，这里曾是全国集中连片特困地区和陕西省贫困人口最多的地区。山区村民间，你住在山这头，我在山那头。虽彼此能说上话，但想握上手，就要走几里山路；去趟医院很不方便，前后要折腾十几小时，但凡遇上突发疾病，人会倒在救护车来之前；还有孩子们上学问题以及地质灾害……
而变革的开始，源于一场悲剧。
2010年7月18日晚，一场突如其来的特大暴雨导致的泥石流席卷而来，世代居住在大山内的村民饱受侵害。这场强降雨引发的洪涝、泥石流、滑坡等灾害，给陕南安康、汉中、商洛三市人民群众的生命财产造成重大损失。
为了能让山区村民免受灾害之苦，一场大规模的移民搬迁工程“陕南避灾扶贫移民搬迁”拉开序幕。
历经4年多的建设，安康当地多个村落成为社区。错落有致的房屋、干净的街道，社区还建起卫生院、小学、幼儿园等公共服务设施。有统计显示，10年搬迁，安康市完成了近百万人的大迁徙。
然而，山区村民离开了原有土地，生活来源也成为新问题。安康自然资源相对贫乏，地处南水北调重要水源涵养区，对引进企业的环保标准非常高。如何保障移民搬迁者继续过上有酒有肉有蛋的幸福生活，这给执政者带来不小考验。
而此时，“苏陕协作”带来了机缘。
机缘：一条对口帮扶城市的建议
1996年，为引导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推动地区间的优势互补，中央确定9个东部省市和4个计划单列市与西部10个省区开展扶贫协作，江苏的帮扶对象是陕西，“苏陕协作”就此形成。
2017年，正当安康市政府思考如何解决移民搬迁人员生计问题时，在江苏，毛绒玩具产业历经几十年的发展，也进入瓶颈期。
作为一项劳动密集型产业，困局之一在于人力成本。作为安康对口帮扶城市，江苏省常州市对口帮扶安康工作组发现了契机。2017年10月30日，常州对口帮扶安康工作组向安康市政府提交了一份《关于抢抓中国毛绒玩具产业转移机遇，打造中国（安康）创意玩具之都的请示》。这条建议立刻引起了安康市委、市政府的重视。安康的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由此开端。
两个月后的2017年12月28日，安康第一家毛绒玩具工厂——安康爱多宝动漫文化有限公司投产。
2018年9月，安康市政府组织的一支招商团队奔赴江苏。很快，安康市恒口示范区与扬州安贝斯毛绒玩具有限公司签订协议。多年后，这次签约被视为拉开了安康恒口示范区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的帷幕。
“签约过程特别顺利，刚好就像一个要嫁，一个要娶，正好中间缺了一个牵线的媒人……”作为这场招商活动的亲历者之一、安康市恒口示范区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叶强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当时在江苏，企业招聘一名熟练工每月成本在6000余元，而在安康只需要每月3000余元。对毛利润本就不高的毛绒玩具产业来说，安康充满了诱惑。而对安康来说，有了产业，当地老百姓能就近就业，不仅解决了移民搬迁后续问题，还给当地带来了新希望，真正让群众实现了“楼上居住、楼下就业”的目标。
保障：给企业送优惠，给当地留产业
一个毛绒玩具从设计到出厂工序繁多：布料激光切割、绣花、手工缝制、充棉、封口和挂商标……仅布料一项，就有上百种。
为了能让企业真正留在安康，安康市委市政府在安康恒口示范区（试验区）建立毛绒玩具文创产业“五大中心”，包括文创设计中心、原辅料批发中心、电子商务中心、产品营销展示中心和物流中心；打造出集文创设计、电商运营、毛绒玩具直播展示、线下订单对接、物流仓储、原辅料交易、展会对接、知识产权申报、招商引资等于一体的全方位产业服务集成平台。
2018年7月6日，安康市人民政府印发《关于加快推进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打造安康新兴支柱产业的意见》，出台对新落地企业免除三年水电房租等一系列优惠政策。
伴随着一家家毛绒玩具工厂在安康落地，纸箱厂、彩盒、胶带、线料等辅助周边工厂也在安康落户。然而，新问题也由此产生。
在江苏，毛绒玩具工厂出口多由陆路从上海洋山港出海，每个集装箱的陆路物流成本约为5000元。但从安康出发前往洋山港，每个集装箱的物流成本已接近1.2万元。
“政府给的优惠政策，都花在物流上了。”有企业主说。
得知这一情况后，安康市政府出面，与上海港务集团、洋山港合作在安康恒口示范区设立安康无水港，将毛绒玩具工厂物流成本降低15%；后又联合铁路部门，在安康恒口示范区建立500万吨的铁路货场，将物流成本再降30%；然而，距离5000余元每个集装箱的物流成本还差3000元。为此，安康市政府出台补助措施，但凡从安康恒口示范区出海的每个集装箱，政府直接补贴企业3000元。
除了向东，共建“一带一路”倡议也给安康带来向西的机遇。
2020年12月8日，中欧班列“安西欧”专列从安康东站出发，由安康到西安到阿拉木图出发，成功将安康的毛绒玩具发往了中亚、东欧、西欧等地。至此，安康的毛绒玩具发往全世界。
2023年，“安康一号”海外仓落户英国。这座“海外中转站”，也解决了配送距离和售后等问题。
机遇：给每个奋斗者最大的希望
2021年6月4日，安康恒口镇（如今称为恒口示范区）党委被省委授予“全省脱贫攻坚先进集体”荣誉称号。十三五以来，恒口示范区攻坚克难取得脱贫攻坚全面胜利，25个贫困村全部8262户26380人如期脱贫。
老家安康有了大量毛绒玩具工厂，在外打工多年后，47岁的王家云决定从广州返回安康。她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在广州虽然挣得比安康多，但生活成本也很高。租房、交通等便花销了收入的多数。在外打工，家中老人也无法照看，孩子成了留守儿童，教育也是问题。
返回安康后，王家云进入毛绒玩具厂工作，每天从家到工厂骑电动车只需10分钟。她不仅能照顾老人，也能陪伴孩子读书。她说，这是拿钱也换不来的好事。在她看来，人除了挣钱，一家人在一起才叫幸福。
38岁的陈希尧，也选择从广东返回老家安康。在广东，他属于熟练工，还在采购等部门工作；回到安康后，他成了当地稀缺的管理人才。如今，陈希尧在安康市恒安玩具有限公司担任生产副厂长一职。他告诉上游新闻记者，在外打工就像“飘在空中”，回家他不仅受到重用，还带回管理经验，也觉得“踏实”。
在迪拜工作多年后，60岁的安徽人肖大金和妻子熊燕，也来到了安康。肖大金说，自己从事毛绒玩具设计工作已有40年，在安康，他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人生价值。
“肖老师和熊老师，是我们这里的设计灵魂……”同事们如此评价。作为中央广播电视总台2024年龙年春节联欢晚会的毛绒玩具吉祥物“龙辰辰”的设计师，肖大金说，在安康，他仿佛又回到了40年前。作为一名设计师，需要与认可比收入更重要。在肖大金的办公室内，他设计的上百种毛绒玩具已从图纸变成成品，并走向世界。
曾经，安康是劳务输出型城市，随着毛绒玩具产业落地，人才回流已开始出现。
2021年12月2日，安康恒口示范区的招商团队前往安康外出打工人数最多的宁波，举行“孔雀东南飞、家乡盼雁归”的专题招商活动，目的是吸引人才。
“我们需要设计人才、管理人才和创业者，我们这里可以提供平台、梦想以及家的味道。对于所有人来说，机遇是给每个奋斗的人最大的希望。”安康市恒口示范区毛绒玩具文创产业发展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叶强说，如今，安康市毛绒玩具文创产业五大中心已有自主开发设计毛绒玩具作品近千件，获得近百个知名IP授权，同时还与16所高校建立合作关系。
如今，安康拥有800多家毛绒玩具类企业。抓住南方产业迁移的机会，安康通过“园区总部+新社区工厂+家庭工坊”的发展模式，把工厂建在家门口。毛绒玩具“安康制造”也开始频频出现在各大展台：冬奥吉祥物“冰墩墩”“雪容融”，“十四运”吉祥物“朱朱”“熊熊”“羚羚”“金金”……而“毛绒玩具+文旅”“毛绒玩具+科技”“毛绒玩具+潮玩”等模式，正在改变安康。
截至2023年12月底，全市在营的毛绒玩具企业807家(点)，吸纳就业19848人，其中脱贫人口4429人，年综合产值61.05亿元，实现日产能超过100万只。安康，已经成为中国重要的毛绒玩具生产基地。
2023年6月22日，一个载入安康发展史的高光时刻。在陕西安康第二十三届中国安康汉江龙舟节主题活动上，中国玩具和婴童用品协会，正式授予安康市“中国毛绒玩具产业新都”称号，标志着安康市毛绒玩具产业发展进入崭新发展阶段。
而当地的山水、老街、餐饮、文化、农产品等产业，也与毛绒玩具一道，给当地人带来了不少机会和希望。
上游新闻记者 贾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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